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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名这事儿，爷爷还发过脾气，说单论“杳”这一个字已经相当不吉利，更何况两字相叠，古往今来这词儿从没有过什么好意头。

    “下有陈死人，杳杳即长暮。人死入坟，就如永在黑夜，到底是没文化的歌女，竟然给孩子起这种名字，真是晦气！”

    他听见爷爷在病房门口这样对爸爸说道。

    爸爸缄默着，什么都没说。

    那时，mama才刚去世没多久。

    *

    “我不要念古诗，我要跟爸爸玩游戏！”

    他刚想躲到爸爸那儿撒娇，雪白细长的手臂就伸了过来，准确地把他提溜了回去。

    “坐好。”

    剃得短短的小平头被轻轻揉了一把。现在的mama是孟老师，孟老师有点儿严肃，又有点儿严格，就连爸爸都不敢不听她的话。

    他扭了扭小屁股，在椅子上乖乖坐端正。

    “今天我们学这首，唐代大诗人杜牧的《独酌》。”笔尖轻轻点在书页上，轻柔婉转的话音娓娓响起。

    “长空碧杳杳，万古一飞鸟。生前酒伴闲，愁醉闲多少。烟深隋家寺，殷叶暗相照。独佩一壶游，秋毫泰山小。”

    mama念一句，他跟着念一句。mama念得抑扬顿挫、朗朗动听，他念得嘶嘶漏风、奶里奶气。特别是念到“杳杳”二字，他念来念去总是发成第二声，就算晃动小脑袋跟着使劲儿，还是没法像mama一样，准确地发出两个第三声。末了，连在一边旁听的爸爸都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他生气了，短短的小手指用力戳了戳黑色的字，“讨厌杳杳。”

    “可杳杳也是杳杳呀。”mama引导他想象，“秋天到了，霜烟浓重，枫叶暗红。辽阔的碧空中，一羽飞鸟一掠而过，这是一幅多美的大写意画啊。”

    他闭上眼睛，好像真的看见了这样的风景。

    mama又说，“但是，诗人写下这首诗的时候，内心深处却非常痛苦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他空有才华，却无法实现自己的理想，只能借酒消愁，把时间都浪费在醉梦里。”

    “不能实现理想会很痛苦吗？”

    “理想是每个人最重要的东西，与我们的生命具有同等的重量。”

    “mama的理想实现了吗？”

    mama笑了，眼睛弯弯像月牙。“最开始，mama的理想是站上舞台。后来，mama的理想是和爸爸在一起。现在，杳杳成了mama的理想。”

    “杳杳也能变成理想吗？”

    “对呀，因为对mama来说，没有什么比杳杳更重要。”

    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，然后像块小年糕成精，糯唧唧地赖到mama身上。“那杳杳的理想就是爸爸mama，杳杳要和爸爸mama永远在一起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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