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阳古今小说(全6册)_凤还巢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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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凤还巢 (第6/13页)

秘的笑容,“你倒很关切她。”

    陈锡元有些不好意思,有意绷着脸说:“恻隐之心,人皆有之!”

    “既然如此,你倒可以做件两全其美的好事。冯二娘来托我,说要叫小哥来跟我学生意。我没有空来教他,婉言辞谢了她。以后她又来托我,说是最好让小哥拜个干爹,好教养他成人。冯二娘自己没有什么条件,完全是为了替儿子寻个出路。你一个老光棍,境况又宽裕,何不收了小哥做干儿?在他,无父有父;在你,无子有子。岂不两全其美。”

    “儿子要自己生的才值钱。而况,父代母职,诸多不便,除非——”陈锡元强笑了一下,不说下去了。

    “除非怎么样?你说出来商量。”

    “除非有人替我主持中馈。”

    “噢——”吴子宁拉长了声音说,“原来你是打这个主意。”接着,他正一正脸色劝道:“照说,你四十不娶,可以不娶,要娶也得娶个规规矩矩、能够勤俭持家的。那冯二娘正在虎狼之年,又是那样的颜色,只怕娶之非福。”

    这就是话不投机了,陈锡元不作声。吴子宁当然亦不便再说,告辞回家,将陈锡元的念头,当笑话讲了给他妻子听。

    过了几天,冯二娘又来了。吴子宁不在家,由吴太太接待,谈到小哥的出路,做娘的很着急。她说她自己靠十指刺绣为生,无法管束孩子,小哥整日在外闲荡,长此以往,必趋下流,如何得了?

    为了安慰她,吴太大便说:“机会倒是有一个,不知道成不成!”

    听说有机会,冯二娘喜不迭地问:“吴太太,你说的是哪一家?”

    “是我家相公的同事,姓陈,今年四十多了,还是孤家寡人一个。为此,收养你家小哥有点为难。”

    “怎样为难呢?”冯二娘有些不解。

    吴太太说:“十岁的孩子,总还要有个娘照料。陈相公一个人,不是不方便吗?所以——”她笑笑不说下去了。

    冯二娘看了她一眼,低下头去,一双长长的睫毛不断闪动,看样子是意会到了她那未曾说出来的一些话。

    “我想,”冯二娘终于抬头问道,“那位陈相公,虽不曾娶太太,家里总也有丫头老妈子服侍?”

    “只有一个老底下人替他做饭。”吴太太说,“这位陈相公我也弄不懂他,手里总有一两千银子,舍不得穿,舍不得吃,没有太太自然也没有儿女,有了钱不知有啥用处。”

    “何至于如此?”冯二娘变成闲谈的神气,“这位陈相公,想来脾气很怪。”

    “脾气倒不怪,就是悭啬,一钱如命!徽州人会打算,也不像他那样子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,不是扬州人?”

    “不是!他只不过有个表兄是本地人。”由此,吴太太便谈起陈锡元的来历。

    陈锡元的表兄名叫赵昌祺,是扬州的盐商,也开着当馆。当馆朝奉是徽州人的专业,赵昌祺便将陈锡元找了来,在他们所开的“元昌典当”管账。

    陈锡元很诚实,也很能干,于是当赵昌祺的盐厂司事卷款潜逃以后,便将他调到盐厂去管事,负责向领了本钱去煮盐的“灶户”收盐。这个职司比高坐堂皇的典当朝奉辛苦得多,但入息优厚,不到三年就积储了上千两银子。

    有一年的天气特好,海边上出的“晒盐”多得无法运销,而贩卖私盐又是犯法的勾当,只有堆在那里不管,价贱如泥。吴子宁认为大可收买,蚀本无几,要赚却能大获其利,譬如赌钱,不妨碰碰运气,劝陈锡元联手来做这笔生意。

    本轻利重的生意,自然可以做。于是每人花了一百两银子,买了许多盐,待价而沽。说也奇怪,就在他们那票盐刚进了仓,天气大变,飓风狂吹,豪雨不止,海滨一带漂没的盐田,不知多少。

    这一场意外的灾变,替陈锡元与吴子宁带来意外的好运。盐价一夕之间大涨特涨,每人赚了八百两银子。

    陈锡元的来历是表明了,但吴太太却不再提起小哥的事。冯二娘也不问,只探明了陈锡元在城里的住址,告辞而去。

    冯二娘回到家立刻动手,开单子买办食料,整整费了两天的工夫,才制成四样菜四样点心。雇个人挑了食盒,由她的干爹李老,带着小哥一起进城去拜访陈锡元。

    这是很突兀的事,但陈锡元很快地就接受了突兀的事实,意识到这是一个必须紧紧掌握的机会。

    因此,当李老叙明来意,说由于吴家的机缘,愿意将小哥拜在陈锡元膝下时,他口中连称“不敢当”,而在行止上却是居之不疑地受了小哥的大礼。

    从这天起,小哥就住在陈家。他不但聪明伶俐,而且勤俭谨慎。陈锡元喜出望外,每次听到他喊“爹”时,总有一种无可言喻的满足的感觉;但夜静更深,回想着小哥喊“爹”的声音,却也有一种无可言喻的怅惘的感觉,不知哪一天才能听到小哥“爹娘”并称?

    半个月以后,小哥想娘了,陈锡元便亲自送他回家,希望借此机会一睹冯二娘的颜色。但他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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