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雨 (第2/2页)

一个电话打给我爸。

    奶奶其实有点钱，她伙同几个老太太一起去剪电缆，剥了皮里面的铜丝能卖钱，或者捡工地上的钢筋卖给废品收购站，居委会的人上了几次我家的门批评奶奶，好在她不往家里捡纸箱和饮料瓶，味道太冲，我不爱闻。

    她也不是时时刻刻这么省，我的大侄子来我家，奶奶总是很开心，平时我们两个普通日子吃不着的菜，奶奶都会炒给他吃，我不和吃的作对，我吃的很开心，但那时候我希望我的大侄子来又希望他不来。

    我讨厌他，也许因为我嫉妒他。

    更老一些的时候，奶奶迷上打麻将，在小区棋牌室和帮老头老太太打得不分白天黑夜，懒得管我，我放假，她把我丢到安安jiejie家里，我也不是白去，奶奶剥削了安安jiejie的时间，马马虎虎会管安安jiejie一顿饭，叶阿姨要上班，宁jiejie不爱回家总在学校住，奶奶吃完就去棋牌室，剩下我和安安jiejie，我常常看见安安jiejie家里的垃圾桶有很多过期的东西，或者是叶子焉了烂了的菜，奶奶说过安安jiejie年纪不大懂事早厨艺很好，但是我总看到安安jiejie一个人居家光吃那些奶奶说过不健康的食品填饱肚子，她很少下厨，她不断用新的东西填满冰箱，还是很空。

    记起来宁jiejie告诉过我的话，“她失去了一条金鱼。”她在说安安jiejie。

    那会，家里养了条小狗，别人放在我家寄养几天，我还没来得及对它产生感情，它就被送走了，但在那段日子，这只小狗打碎了安安jiejie的鱼缸，弄死了一条鱼。

    我很为狗狗抱歉，宁jiejie为安慰我，说家里养过不少乌龟金鱼什么的，都活不着，没办法，让我不用道歉，再说我也不是故意的。

    安安jiejie也过来宽慰我，说不要紧，但是我知道她很难过，我能看出来。

    安安jiejie一个人吃饭的时候就给我这种感觉，就像她失去了什么。

    她失去了一条金鱼，她失去了一只乌龟，她后来失去了叶阿姨，其实是一样的，都是一样的伤心。

    可是那一会，叶阿姨还在，死去的金鱼乌龟不作兴提，她又是在为什么难过？

    安安jiejie对我很好，常给买零食吃，不过我经常把饼干屑饮料渍什么的弄到作业本上，不好看，安安jiejie会管管我，不让我吃太多，那时候我是很痛苦的，虽然我有很多个虫牙，睡觉的时候做梦吓醒，还得从枕头底下拿颗糖咽咽噩梦，吃东西能安慰我，因为我总是很饿，为什么这么饿呢？

    我不挑食，没有一般孩子的习惯，什么都吃，苦瓜西红柿胡萝卜，包括秘密。我的同桌喜欢我们班的班长，他让我不要说出去我就不说，我的同桌还曾经在我的水杯里放那种泡水就会长大的水宝宝，我喝了几口水才发现，他也让我不要告诉老师和家长，我也没说。奶奶有时候会在晚上捂住被子哭，那时候我第一次知道当别人在我面前哭泣的时候，我竟然没有感到多么的伤心，盈满心头的反而是厌恶，讨厌一切，然后才是很心酸很心酸的情绪吞没我，让我很不舒服，和尖锐的伤害不一样，月光切到房间，奶奶以为我睡着了，mama打电话问我有没有听奶奶的话，过得怎么样？我只会说，我们很好啊。

    那一天，我在安安jiejie家里见到了她的表姐叶jiejie，一个同样温柔的女孩子，安安jiejie躺在沙发上睡着了，叶jiejie教我写作业，我因为一道题很为难，埋头苦想了半天终于想出解法回头讨好的去看叶jiejie。

    叶jiejie坐在安安jiejie旁边，她在隔着一层空气去碰安安jiejie，鼻子嘴巴眼睛组成的脸，可以看出山峰，沟还有洞xue，叶jiejie的手可以拿起刀也可以拿起铁锤还有我从来没在现实里见过的斧头，却在安安jiejie的眼睛和鼻子之上迟疑很久而没有落下来，她不敢碰她，我看着都心急，最后她只是替安安jiejie理了理头发，轻的几乎可以不计，还不如我看过的那些童话故事的虚伪，她的眼睛有点红，我发现，原来盯一个人盯久了，是会像鞭子一样被抽疼，眼睛是会红的。

    安安jiejie一点都没被惊醒，没被触动。

    见我在看她，叶jiejie的手指竖在自己嘴角。

    嘘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