字体:大 中 小
护眼
关灯
上一页
目录
下一页
51.外婆和猫猫 (第2/3页)
时的碎阳,窗棂边的风铃,屋宅远处的蝉鸣虫声。 构成她孤单沉默的童年。 记忆中所有的面孔都是模糊的,已逝的外婆,当年的父母与大哥,对她来说,都是被雨雾隔绝的另一个世界的人。 五岁前,初语很少见到外人,只知道她的父母都是公职人员,而她为何从出生就被藏在乡下的外婆家,她不得而知。 乡下的老屋门前有一条窄河,河底波光明净,乌篷船一摇一曳,出没于密集水巷之间。初语最常坐在河畔边,静静看着往来船只。 天空时常落下薄雨,聚多而落的雨滴从檐上四周的翘角跌落而下,河面被雨水砸碎了,聚散总在一息之间。 她静静地看,淋雨了,也不回家。 河前屋宅散落,经常有同乡的小男孩看见她坐在河边,急匆匆地跑来,伸手拽拽她的辫子,嘴里闹哄哄地喊着:“小哑巴,小哑巴,都落雨了,你还不回家坐在这里干嘛?” 初语总是垂目看着河面,对一切玩笑都表现得沉寂平常。 于是小男孩们排着队,扯散她的辫子,又往她身上扔石块,因为他们知道,小哑巴从不会告状。 她总是静默的,被扯痛了也不吭声,抬起细白的小手,将辫子松松系好,拂净裙边的灰土,起身离开。 她是不被准许和外人多说话的。 外婆总是反反复复地问她:“阿囡,别人要是问你爸爸mama去哪了,你怎么说?” 小小的初语反应不及,就呆愣着。 “这就对了,别人问你任何事,你就别说话,什么都不要说。” 什么都不可以说,只可以沉默。 她也反复这般地告诫自己。 渐渐的,她变得不爱出门见人。 晴日里街巷人多且杂,但到了雨天,人群便都散去了。 每一个潮热闷湿的落雨天,初语走过一条条高墙窄巷,看见斑驳灰白的墙面被那一排排血红的大字填满。 叁岁的初语只认识“人口”两个字,其余的她都不识得。 那时的父母于她而言就是一对温柔的陌生人,他们只有在深夜时才会偷偷来到乡下。母亲看到她,总会留很多的泪,紧紧将她抱在怀里,而父亲总是沉默地坐在一旁。 大姨偶尔也跟来,多数时她都在说同一件事。 “那户人家很和善的,夫妻两个都在中学教书,小囡过去了,不会吃苦的。” 母亲总吻着她的脸颊,一遍遍地说:“阿姐,我舍不得呀……” “舍不得也没办法,当初要你搞掉你不干,偷着躲着非要把她生下来,依我讲,知道是女孩子的时候就不该留。你们都是公职人员,不该犯超生这样的错误!” 母亲的泪水滚落到她颊边,几乎泣不成声。 “早送走早省心,不然被发现了,你们两的工作都是要保不住的。” 初语的记忆里,母亲总是在落泪,就像乡下时阴多雨的天气,让人想起就难过。 母亲的身上也总是香香软软的,把她抱在怀里,比春日里的阳光照在身上还要暖。 可她总在深夜出现,很快又离开。 初语不明白,为什么来到她身边的人,最终都留不住。 旧时的堂屋内散落着昏昧不明的光线,油灯的捻芯忽明忽灭。 西面有一扇深褐雕花的木构窗棱,枝枝蔓蔓的线槽将光影分割切碎,窗幔是厚重的暗红色,像极了锈化后的血迹。 她与外婆睡在一间屋子里,一张旧木板床,她们分两头睡。 月光在窗前,风声在远处。蝉声与虫鸣隐匿在夜色中,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。 外婆已经很老了,睡觉时会发出沉闷的声息,初语便总在黑暗中睁着眼,感觉连屋内的陈设也因此而变得昏漠。 由于外公去世得早,母亲和阿姨们也都早早离了家,外婆便成了个不爱说话的老人,她每日都坐在一台老旧的缝纫机前,反复地踩踏,哒哒哒的声响,总是从日出持续到夜半。 直到有一天,那轻碎不断的声响停住了。 缝纫机的桌面上,摆着一条还未完成的连衣裙。 外婆从早起便躺在床上,直到暮色深重时,她都没有醒。 初语坐在西窗下,抬头看着那只玻璃风铃,太阳照在身上,她听见风吹来的轨迹,一坐就是一整日。 五岁的孩子饿了,就独自走到灶屋里,吃力地翻开木板做成的锅盖,看着那里面空无一物,也不哭嚷,到水池边灌下一肚子的冷水,又继续坐回到西窗边。 夜晚的斜风刮过门前的枝梢,发出簌簌的声响。
上一页
目录
下一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