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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36 瑞丽江畔的遇见 (第2/2页)
喜欢喝酒,可从不误事;酒后可以纵歌可以狂舞,但从不乱性,这恐怕正是段向北信任“蝈蝈”、欣赏“蝈蝈”的重要原因之一。段向北尽管出生于缅北丛林,出生在父亲段蒙生刀头舔血的军用帐篷里,可段大公子从小受到的是良好的欧式教育,他打骨子里看不起那些吃喝嫖赌的小毒贩子。他不止一次在“蝈蝈”面前,用一种充满讥诮的口气说那些人“土得掉渣”。 “弱智”这两个字是段向北经常挂在嘴上的,但自从运往广东的毒品出了事,而被“蝈蝈”押往甘肃的毒品安全到位之后,段向北对他的评价常常同样是两个字:“聪明”。 段向北的高明在于,他不“装傻”,他“装聪明”,他希望别人把他当成一个“自作聪明”的公子哥儿,“蝈蝈”化了很长时间,才明白段向北的伪装,可以称为“连环套”。 后来…… “蝈蝈”告诉我:刚刚接近段向北的时候,有一天,喝了很多酒,段叫来几个职业脱衣舞娘,有中国女人,有泰国妹,还有俄罗斯女郎,她们在包房里为你们进行专场表演。灯光迷离,音乐蚀骨,房子里全是玻璃和镜子,脱衣舞娘渐渐一丝不挂,然后她们在你们身边坐下来,殷勤劝酒,有个比“蝈蝈”足足高出一头的俄罗斯舞娘,径直坐到了他的大腿上…… “蝈蝈”泰然自若,仿佛坐在怀里的,只是一具美丽的雕像。他从容不迫地与舞娘对饮,逗舞娘说中国话,旁若无人地哈哈大笑。 段向北微微颌首。 我问你:“你真的不冲动?难道你不是个男人?” “蝈蝈”苦笑,他说:“想象一下,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就对着你的后脑勺,你能冲动得起来吗?不要吓到尿裤子,就算是真男人了。” 我狂笑不止,我说:“我喜欢那种感觉。” “蝈蝈”的脸倏然阴沉,过了好一会儿,他阴阴地说:“你喜欢的是游戏。你喜欢的那种游戏,我可玩不起。因为我只有一条命。” 我的心“突”地跳了一跳,我赶紧说对不起。 “蝈蝈”深吸了一口气,脸色变得温和,他说:“没事,你没有经历过,你不懂的。” 我很想说,我懂,我经历过了,但我情愿装出什么都不懂的样子,我知道就算你是英雄,你也喜欢你的女子小鸟一般依人。 第二天,段向北专门找了个机会,单独跟“蝈蝈”一个人说话。他说:“不错,阿国,坐怀不乱真君子,一个人如果能自己都不能控制,我还能指望他干什么大事?” 我也曾经疑惑,对那些打入敌人心脏的侦察员来说,是不是总会面对情色的考验? 我问过“蝈蝈”:“比如……毒贩让你吸毒,你会吸吗?” “蝈蝈”大笑,他说:“吸毒的不贩毒,贩毒的不吸毒。这是铁律。你想想,毒品本质上就是致幻剂,能够让人完全丧失理智,一个已经完全丧失理智的人,谁敢跟他做掉脑袋的生意?” 我发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。 仿佛是为了挽回面子,我追问:“那么,他们安排你去嫖 娼呢?你嫖不嫖?” “蝈蝈”微笑着直视我的眼睛,一本正经地解释: “毒贩子绝不会安排我去嫖 娼,第一,他们不需要花那样的冤枉钱;第二,毒贩子绝不会相信那种随随便便就去嫖 娼的人,因为那种人意志薄弱,显然做不了毒品这种高风险的生意;第三,更重要的是,所谓盗亦有道,他们也喜欢和讲信用、不乱性的人打交道,所以,段向北安排我们‘共享’脱衣舞娘,那不是‘招待’我,而是把一颗炸弹扔到我的怀里,就看我拉不拉导火索。其实,真正做大生意的毒枭,从表面上看,往往是‘道德楷模’……” “四哥”的模样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。 我说:“对,比如坤沙,就有人说他是掸邦的‘民族英雄’,他们说他相貌堂堂,一表人才,喜欢穿便衣,手中拿根藤手杖,样子很和善,没有架子。遇到插秧季节,他常常挽起裤腿,下水田帮助老百姓插秧。他们还说,坤沙的老婆人长得奇丑,还比坤沙大几岁,但他却很怕老婆……” “蝈蝈”沉吟良久:“这些,也许仅仅是传说,我晚生了十几年,没能和坤沙亲手过招。不过,段向北的父亲段蒙生,那个人,我见过……以后……我们再慢慢聊……” 又是“以后”。 想了想,“蝈蝈”补充道:“其实,恰恰是我们自己的一些人……”他沉吟着,似乎找不到恰当的措辞。 我张口就接上了:“哈,恰恰是我们的一些小官,手里握着屁大点权力,吃喝嫖赌的就是这些人。” “蝈蝈”阴郁地点头。 毒品能够在国内打通千丝万缕的黑色黄色五颜六色各种通道,不恰恰是因为有这些人吗? 算了,不说他们。 “还有那些“被人拉下水”的侦察员……” “从来没有被拉下水的,只有自己下水的!”“蝈蝈”咬着牙关,咝咝地吸着冷气。 好了,也不说他们。 说我们,说我们在瑞丽江边的重逢之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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