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山别夜_第12节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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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12节 (第3/3页)



    侍女将薄暖领来时,薄晖正向梁王述说着九江郡的风土人情,梁王听得眉眼舒展,那素来清冽的眸光此刻如夏日下的一泓清泉般融化开来,隐隐是真切而温暖的。薄暖很少见他这样坦然舒适的样子,一时竟呆在了门边,在室外凛冽的寒风中静默了下去。

    顾渊侧首见到她,笑着招手道:“阿暖,近前来。”

    薄昳挥手屏退了下人。薄暖一步步地挪上前,正要行礼就被顾渊伸手扶住了。

    “适才你哥哥与孤说起九江郡的事情,孤便想起梁国来了。”他对薄暖微微一笑,“阿暖可也记得的?”

    薄暖遇着这样的问话,便不知该答是抑或不是。她心窍玲珑,此时陡然与他重逢,满心满眼却只感觉到他向她微微倾身过来,少年的身形长得飞快,递入她鼻端的是一阵阵似有若无的苏合香,辗转她眼底的是一副嗔喜莫辨的俊容——

    她没来由就觉得恐惧。

    她将此种恐惧归因于他的身份。

    顾渊看她这样惊怔的形貌,眸光渐次淡了下去,转头对薄昳道:“孤第一回知道,原来薄家人还有这样含羞带怯的。”

    他这话含沙射影,难保不是讥刺薄氏跋扈,薄昳听得心头微沉,温笑着换了话题:“殿下以为梁国与长安相比何如?”

    顾渊想了想道:“长安是王气所聚,自然万方不如。然则孤在梁国时的确有过一段快活光景……”哂笑着摇了摇头,“那都是过去的事了。”

    薄昳又闲扯了几句,薄暖始终低头不说话。日影渐西,案间无趣,顾渊拍了拍衣襟便站了起来,欲要告辞。

    薄昳将他直送到侯府门口,薄暖在其后亦步亦趋地跟随,却相距数十步之远。宫里早已来了车马迎候梁王,顾渊由内侍扶着,一足已踏在了车前的乘石上,稍稍回过头来。

    斜阳晖光投落在伊人稚气的脸庞,几缕额发微微遮住她幽深的双眼。她似乎在目送他,似乎没有。他心里忽然升腾起恼怒了——

    他本是来看望她的啊!

    当在梁国的时候,一切不都是好好的么?为何一到了长安,就变成这副样子了?

    他一下子甩脱了内侍的手,大步往回走到她面前,冷声道:“抬头。”

    她怔怔然抬起头。

    她这一抬头,他却又不知该做什么好了。半晌,大袖下的手却拉过了她的手,她骇然欲挣,却被他抓得死紧,手指在她掌心细细地画了三道。

    她呆了呆,尚来不及反应,他已放下了手。因袍袖宽大,加上他那副冷漠模样,旁人如薄晖看来只当他二人是在争吵拉扯,并不知薄暖为何突然间红了脸颊。

    他的手很冷,在这深冷信默的仲冬时节,如一把冰渣子扎进了她的掌心,一下子痛醒了她。

    “殿下。”她终于开口,声如蚊蚋,“阿暖记得的……”

    他却已经转过身去,利落地上车了。

    她低着头看自己的手掌,明明空无一物,却好像能看见他划出的印记将血rou都割裂了——

    一,二,三。三条横线。

    是什么意思呢?

    这三日来,薄暖睡得极不安稳。

    半夜里忽然被无名的恐惧魇住,拼命乱舞着双手双腿欲将那恶鬼蹬开,终于“啊”地一声得以睁开了眼,一下子坐了起来,却闻哗啦声响,一卷书自床上跌落下去。

    她呆呆地盯了半晌,才发现那是自己入睡前读的《周官》,晚上压在了自己的胸口上,憋得她做了噩梦。叹了口气低身将书拾起,拍了拍竹简上的灰,梦里那不甚清晰的眉目忽然就如书里的厉鬼般窜到了自己眼前,却不是凶恶的,而是犀利的,镇定的,从来不犹疑,从来不畏缩,就那样定定地注视着她。

    她又叹了口气,声音闷闷的。

    “殿下……”

    三日后的深夜,顾渊与薄暖并排坐在了广元侯府的屋脊上。当他将一把砂石抛打在薄暖窗棂上的时候薄暖就知道是他了。外阁里当值的丫鬟被声响引了出去,他便立刻潜进房中,拉着她自花园里的矮墩跳上了院墙,又沿着院墙跳上了屋顶。

    长安的月亮将光辉洒落千山万水,也洒落在这两个少年男女的眉目之间。薄暖的手脚都拘束着,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:“殿下是读圣人书的,怎还做钻xue踰墙之事?”

    他一怔,旋即朗朗地笑起来,双眸璀璨地看定了她:“孤就知道你当初没有好好读书。”

    “殿下什么意思?”她有些不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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