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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丢弃被溺死被埋掉,这样的事总是发生在小女孩身上更多。那个梳着辫子的小女孩,她有几分像他身边的安南情人,因为她的柔顺的黑长发,其他男孩都是平头。白人少爷望着她,她也用她的大眼睛望着对方,白人少爷希望她能向他走过来,但她的哥哥紧紧地拉着她的手。 “你能让他们不怕我吗?”莱昂求助道。 阮于是用本地话帮他向孩子做了解释。那些孩子,包括小女孩和她的兄弟,在法国人面前仍然显得紧张,但是听了他的安南情人说的那些话,他们冲他笑了笑。 “你跟他们说什么了?” 阮埋下头,轻轻告诉他:“我说,你是我哥哥。” 这有什么不对的吗?他笑着问阮,本来就是这样的,他伸手去握阮的手,就像那个小女孩的哥哥那样。 “我有办法了。”阮拉着他蹲下来,却不跟他讲明他要做什么。阮问他:“你会玩沙吗?” 这不难,玩沙子这是个有趣的提议,莱昂把装画刷的锡桶拿过来,把那里面的画具都倒出来,用那只锡桶做模具——他小时候堆沙子城堡时就是这样做的,把沙装进小桶里,压实,然后把桶扣到沙地上,再很小心地把桶取下来,原本松散的沙子就像一块规整的蛋糕一样立在地上,也像蛋糕那样,他一层一层的往上垒,然后一座城堡的雏形就显现出来了。 白人少爷玩得太投入,不一会他就说他觉得沙子灌进鞋里了。 莱昂脱掉他的皮鞋,直接就光着脚了。一位穿着合体西装架着画板的高雅的法国人,鞋里居然没有穿袜子。阮盯着他看,他便说: “你今天早上忘记给我拿袜子了。” “是这样吗?”阮有些吃惊地问。 莲很开心地大笑,“不过来海滩本来就该赤着脚。” 现在已经过了太阳晒得沙子烫脚的时候了,傍晚的沙滩温暖而松软。 那些孩子们靠到白人少爷身边来了,因为他光着脚玩沙,不会有光着脚玩沙的法国长官。 莱昂如愿看到那个小女孩靠过来了,女孩的小手里捧着她在沙滩上收集到贝壳,他满心欢喜,期待那个孩子朝他走过来,但她把贝壳送给了他的情人,白人少爷很沮丧。 “她为什么送给你而不是送给我呢?” 阮朝他笑了一下,没有回答他,他贴着那个小女孩小声说着他听不懂的话,语调很温柔,女孩脸上露出很腼腆的笑容。阮从来没有用那么温柔的语调跟他说过话。 他看着阮摘下自己裹头发的头巾,把盘在头顶的长发放下来 ,解开扎头发的发带。他要把那根丝绸制的发带送给那个孩子。 一回到交趾,跟本地人一样,阮出门也会裹上丝头巾,只有在家里的时候他才会露出头发,只有在晚上洗过澡后他才会把长发散开给莱昂少爷看。 安南情人摘掉女孩原来用来扎头发的那条粗布揉成的发绳,重新用新发带给她扎辫子。贴着孩子头皮的发根咬着圆鼓鼓的虱子,但他不觉得这些本地孩子脏,身上藏着虱子,长指甲里有泥。 临走的时候,有个大胆的孩子送给他们半桶贻贝。情人做主把贻贝收了下来,就用白人少爷拿来装画刷的锡桶来装贻贝。莱昂站在一边看着他做这一切,并没有制止他。 他问莱昂少爷见过海滩吗?莲说他见过,在威尼斯,他小时候去威尼斯旅游的时候。 那么贻贝呢? 听到莲回答没吃过也没见过,他露出笑容来。贻贝很少见,说实话他也没想到这里的海岸有。 阮很高兴,说那我今晚就做给你尝尝。其实无论他烧什么菜,那些莱昂闻所未闻的本地菜,莱昂都会吃。 白人少爷不是不愿意吃陌生的海鲜,而是那些黑色的贝类给他类似玉米那样的印象——穷人吃的食材。但他从来不说什么,阮从市集上采购回来,带给他用纸包着的烤玉米烤番薯,他也吃了。 莱昂给了那些本地孩子每人十皮阿斯特,那个送给他贻贝的孩子,他给了他二十皮阿斯特。 他从来没有在交趾亲自买过东西,他不知道二十皮阿斯特在永隆的集市上能干什么。阮想了想告诉他,那可以买一大缸米,供一家人吃上几个月。 回去的路上他牵着阮的手悠悠地往回走。怀里抱着那一小桶贻贝,娇小的安南情人松松地披着宽大的白西装外套,海风吹拂着长发,那些发丝时不时地蹭到白人少爷的手臂,飘来淡淡的月桂花香。 莱昂说他不想立马调去西贡,也许他能向他的部长父亲申请在永隆多留两年,他说他想批几块地皮在这里为那些孩子建学校。 ——法国情人此时纯真,质朴,十分地理想主义。刚刚十九岁,刚刚来到殖民地,自以为已经融入了新环境。他隐隐预知莱昂以后的思想会变的,但那并不重要,永隆,西贡或者河内,都可以,对他来说都不成问题。莲去哪里他就去哪里,对于这个私生子而言,只要与他的白人少爷在一起,去任何地方就都是一样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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